问29:对中国和印度来说,这是不是坏事儿?
芒格:它们有都是人,还剩下很多人才呢。它们从来不缺人……人口基数那么大,从中挑选,总能找到优秀的人才。
问30:您告诉我们,当属于自己的机会到来的时候,要冲上去。请问,在您的头脑中,是否有什么检查清单,能帮您在机会到来之前做好准备,在机会出现之后抓住机会?
芒格:如果不是早已做好充分准备,机会出现的时候,你根本没勇气去抓。
Daily Journal 公司的投资组合中的股票,我买进的时候,大概只用了一天时间。为什么我能做到?因为我了解美国银行,我生活在这种文化之中。
我早就了解美国银行的银行家。我特别清楚美国银行是好是坏,我特别清楚它的问题出在哪儿。总之,我知道的很多。我特别了解富国银行。我特别了解美国银行。
问31:您当天买入的时候,是用现金直接买的,还是上了杠杆?
芒格:没上杠杆,我有现金。
问32:请谈谈您对 Chipotle 公司以及食品安全问题的看法?
芒格:这个问题,我能回答。一家经营食品的公司,人们对它的食品的信任是它的命脉。一旦出了食品安全丑闻,公司就完了。
Costco 可是拼尽了全力确保食品安全。即便这样,我们偶尔还是会遭遇一些比较小的食品安全问题。这个问题,谁都无法完全避免。我们确实想尽了一切办法,避免出现食品安全问题,而且一旦发现苗头,立即解决。
有些公司一时大意,大家都知道,Yum 品牌旗下的肯德基在中国出了问题,肯德基遭受了沉重的打击。出现食品安全问题,是任何一家经营食品的公司都承受不起的。
中国有人在婴儿奶粉中造假,中国立即将肇事者判处死刑,直接死刑了,没那些拖拖拉拉上诉的事儿。为了多赚点儿钱,连小孩都害?这样的人,绝不放过,直接下地狱。
问33:查理,您如何看TransDyne公司?
芒格:我没听说过TransDyne公司。
问34:它是一家飞机零件供应商,它的客户是波音、空客以及航空和国防公司。最近,有人将TransDyne公司比作Valiant。我想知道,您怎么看。
芒格:我没听说过TransDyne公司。一般来说,政府比较好骗。有不少接政府国防合同的公司,都蒙混造假。供应商自然也跟着来,欺骗成了整个文化中的一部分。这里面可能比较危险。我没听说过TransDyne公司。
问35:Valiant公司现在改过自新了吗?还是仍然像下水道一样肮脏?
芒格:我相信应该好多了。一个贼,左手被砍掉了,肯定不敢偷了,怕右手也被砍了。
问36:您认识哈佛法学院的萨默·雷石东 (Sumner Redstone) 吗?您认为他该如何安排自己的接班计划?
芒格:我没见过萨默·雷石东本人,但是他在法学院比我早几届,所以我关注过他。萨默·雷石东是一个特别怪异的人,几乎没一个人喜欢他。他是一个特别生猛的角色。几乎没人喜欢他,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和孩子。他就是这么个活法。
我一辈子都把萨默·雷石东这样的人当做反面教材,提醒自己别像他们那样。他年轻时钱不多,但是他很精、也很拼。有一次,发生了火灾,火都烧到他手上了,他始终没松开。他是个意志力特别强、智商特别高的狂人。
可惜,没人喜欢他,谁都不喜欢他。他变成老头后,养了个小三,小三都骗他。别人一次又一次地离他而去。谁想活成他那样?但是,萨默的拼劲和才智,真是特别罕见的。他也不在乎别人是否喜欢他。
在所有人里,其中的95%是否喜欢我,我不在乎,但是其中的5%,我真是希望他们能喜欢我。
问37:有些规模较小的电视网拥有优质内容和著名品牌,例如Viacom,您如何看?您认为它们的未来如何?
芒格:根据我多年的经验,我总的感觉是,电影行业是很难做的一个行业。在电影行业活得滋润的公司不多。
我真不知道怎么拍出《星球大战》那样的电影,不知道怎么高价卖出去。这么难赚的钱,让别人赚去吧。电影行业的生意很难做。如果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,也很擅长,那只能进这个行业,否则也没办法。我自己呢,对于我不擅长的事儿,我连想都不想。
举个例子,Netflix。《纸牌屋》的制片人是谁来着?出钱拍《纸牌屋》的那个人?对了,是里德·哈斯廷斯 (Reed Hastings)。这部剧最初被 HBO 拒绝了,后来是Netflix接了。
HBO太傻,都已经在英国火了,在美国不可能不火。只不过,我真是对这个行业提不起兴趣来,我不想让自己费尽力气成为里德·哈斯廷斯那样的人。
问38:请问您认识Price Club的创始人Sol Price吗?他人怎么样?
芒格:我和他很熟,他是个特别好的人。脾气有点暴,但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。很值得尊敬的一个人,特别值得尊敬。
知道他为什么喜欢Costco吗?他觉得Costco赚钱赚得干净。精心挑选好商品,低价出售给顾客。没错,这样赚的钱很干净,他把生意做得很好。我特别敬佩 Sol Price。
问39:您认为沃尔玛会变成西尔斯吗?
芒格: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不会。
问40:如今科技发展这么快、信息这么透明,您是否觉得公司的护城河越来越脆弱?
芒格:我们的前辈修建的护城河也没坚固到哪去。这是很自然的事儿。拿我这一辈子来说,当年的杜邦如日中天、通用汽车堪称世界最强、柯达更不用说了……轰隆轰隆,全塌了。世界一直在变,永远做赢家太难。
你看,Daily Journal 的生意多难做。我们不得已去做电脑编程、开发软件,我们要到处跑业务,和各地的政府机构打交道,甚至要到澳大利亚开拓市场。我们还只是一家小公司。太难了。我们不这么做,能怎么办?只能像其他报纸一样,等死。
问41:请您讲讲航空公司,航空公司现在的情况与二十年前相比有何不同?
芒格:我对航空公司了解得不多,我只知道现在的情况是,航空公司比以前更集中了,而且航空公司是不可替代的。人们始终要坐飞机,好像没什么可以替代飞机。
另外,航空公司已经比以前少多了。以前,谁都可以新成立一家航空公司。以前,年轻人多得是,飞行员工资低,也没有工会。
新航空公司一成立,立即发动价格战。在连年的价格战中,航空公司的生意都被毁了。即使时至今日,恶性竞争仍在继续,总有人愿意斗下去。有些政府经营的航空公司总是喜欢通过竞争来秀肌肉。
我觉得航空公司算不上多好的生意,投资航空公司也不是我们找到的多好的投资机会。
我们的出发点是,经过长期争斗,这个行业遭受的打击已经够沉重的了,而且整个大环境比过去有些改变。在航空公司上押注,我们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比别人强的优势而已,算不上捡钱的机会。
问42:油价上涨是否会对航空公司造成影响?
芒格:从长期来看,油价不会对航空公司造成太大影响。从长期考虑,即使油价翻倍,也不会对航空公司造成特别大的影响。一百多人同乘一架飞机,飞到很远的地方,是很高效的一种运输方式。对于坐飞机的人来说,这种出行方式物有所值。
另外,大家也知道,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,将来不可能新增一座机场。许多机场固定摆在那儿,吞吐量只有那么大,现在很多机场的吞吐量都已经饱和了。现在的情况明显比过去好,但是好多少,航空公司的生意是否能因此好起来,我就说不准了。
还有一点,机票是预付费的,没有账期。许多航空公司的飞机是租来的。航空公司一旦赚钱,能在很短时间内迅速积聚起大量现金。
问43:请问你们为什么没买 JetBlue 航空公司的股票?
芒格:我对单独哪一家航空公司没有了解,沃伦和我一样,也不了解。我们是打包一起买的,买的是整个行业,不是押注于某一家航空公司。
问44:在航空公司、铁路公司这两个行业回归理智、出现反转的时候,您和沃伦是怎么知道的?
芒格:铁路行业比较容易,我们一直等待,等到完全结束了,我们进场。航空公司还没结束呢,但是故事情节应该差不多。多年的整合和破产。已经出现了第三家、第四家、第五家、第六家破产的大型航空公司。
问45:这么说来,尽管你们瞧不上铁路公司、航空公司的生意,50多年来,你们还是持续关注这两个行业的发展?
芒格:是。我不是说了吗,要有耐心。我读《Barron’s》杂志,读了50年。整整50年,我在《Barron’s》中只找到了一个投资机会。
通过这个机会,我在几乎没有任何风险的情况下,赚了8000万美元。我把这8000万美元交给了李录管理,李录把它变成了4、5亿美元。可以这么说,我读《Barron’s》,读了50年,从中找到了一个投资机会,赚了4、5亿美元。
你们觉得我讲的这事儿,对你们有用吗?估计没什么用吧?没用的话,对不起,现实就是如此。你做不到我这样,我也没办法。我找到的机会不多,我找到的机会也是很不容易才找到的,但是一旦找到了,我绝不手软。
问46:您说的这个机会是什么?
芒格:是一家很小的公司,是个汽车零部件供应商,算是个烟蒂。
问47:是 K&W 公司吗?
芒格:不是。是什么公司来着?名字我忘了。是一家小公司,好像是生产什么门罗减震器的。它的股价是 1 美元,它的垃圾债价格是 35 美元,利率是 11.375%。
我买了它的垃圾债,拿到了公司支付的利息,利息收入有 30% 多,此后,这只垃圾债直接涨到 107,公司把它赎回去了。后来,它的股价从 1 美元涨到了 40 美元,我在 15 美元的时候卖了。
问48:《Barron’s》的那篇文章怎么说的?
芒格:那篇文章说这只股票很便宜。你们说有意思不?看了 50 年,只出手一次。
问49:您在这只股票上赚了 15 倍,用了多长时间?
芒格:大概两三年吧。
问50:您决定买入这只股票用了多长时间?
芒格:大概一个半小时。
问51:这是家汽车零部件供应商,您看中了这家公司什么?
芒格:根据我已有的经验,我大概知道汽车二级市场的黏性,我也知道旧车需要更换门罗减震器,我明确地知道这只股票太便宜了。
我当时也不知道一定就能赚,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,从它的债券只有 35 元的价格,可以看出来,人们特别害怕,怕这家公司破产倒闭。
问52:查理,请问能力圈的边界该如何定义?
芒格:每个人不一样。一定要知道什么是自己能做到的,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。当概率不站在我一边的时候,我从来不赌。
无论是赌马、赌博,我都没输过钱。概率不站在我一边,我根本不玩。哪怕只是休闲娱乐,如果概率对我不利,我都不愿参与。
有时候,我也和比自己水平高的对手打桥牌,但我只是为了向高手学习。不是为了学点东西,我才不和高手打呢。我就是不喜欢和概率做对。
问53:关于您早期管理的合伙基金的信息很少,能不能给我们讲讲您在管理自己的合伙基金时做的投资,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个具体的案例?
芒格:那时候,我做过很多投资。当年,我们做事件套利。一家公司要约收购价是每股 100 美元,而股价是 95 美元,这样的机会存在了 60 年,只要进场以 95 美元买入股票,加上杠杆,轻松赚取年化 20% 的收益率。
在 60 年里,格雷厄姆纽曼基金、沃伦、我,我们做事件套利就能赚 20% 的年化收益率。
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?股票经纪人都是拿佣金的,要约收购宣布以后,所有的股票经纪人都给客户打电话说:“您的股票大涨了,快卖吧。”你们懂的,股票经纪人是拿佣金的。于是,傻子开始卖了。我们能不赚钱吗?
现在可不行了,事件套利没那么赚钱了,竞争太激烈,踩踏太严重。当年不像现在这样。当年的很多投资机会,现在我们都做不了了。
问54:我和瑞克·古瑞恩 (Rick Guerin) 聊过,他说,如果他是今天的年轻人,他绝对不去成立基金。他说,最大的困难不是资金规模太大,像伯克希尔那样规模太大、只能投资大公司。最大的困难是以前曾经存在的机会,现在都没了。
芒格:确实如此,要不你们怎么都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参加这个会。
问55:查理,请谈谈您对约翰·马龙 (John Malone) 的看法,您认为有线电视行业将来的护城河如何?
芒格:我一直不太看好有线电视行业。有线电视的特许经营权,说白了,是通过行贿拿到手的。一想到通过行贿拿到特许经营权,我就觉得太脏,我要离得越远越好。所以,这个行业,直接被我忽略了,我不想碰这样的行业。
马龙可以说是个能人,很偏执,不爱交税,他在事业上很成功。反正我是直接给忽略了,我不想碰的东西,我就不碰。我就是有这个自由,我不想碰的东西,我可以不碰。靠行贿换来特许经营权……我不喜欢。我过去没研究过这个行业,现在也不想琢磨。
电影行业,我也不喜欢,一直都是烂生意。满嘴谎言的工会、精神错乱的经纪人、歇斯底里的律师、嗑药的白痴影星。不是我的菜,我根本不想碰。不碰那些东西没关系,我喜欢投资的东西,多了去了。
伯克希尔旗下有很多公司,兢兢业业地把本职工作做得很漂亮。我喜欢这样的公司。谁不喜欢呢?喜诗糖果,他们做好吃的糖果,他们特别用心。
我们的很多子公司都如此。我们的公用事业公司或许是全美国第一流的。我们更谨慎地遵守监管机构的要求,我们更谨慎地防范安全事故,我们更谨慎地做好所有我们需要做好的事。
我们旗下的北方天然气公司 (Northern Natural Gas) 曾经隶属于安然公司 (Enron)。安然为了让利润更漂亮,很多年都没做维护工作。那些天然气管道万一特么爆炸了,要出人命的!收购合约上签字的墨迹还没干透,我们就派人去检修管道,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欠账的维护工作补上。
我们不想干伤天害理的事儿。这是最起码该做的。安然做得不对。就是为了利润数字漂亮一些,该检修的管道,不检修,太恶心。这与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?太缺德了。我们很快就把维护检修工作补上了。
格雷格·阿贝尔 (Greg Abel) 是个经营人才,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。爱荷华州和内布拉斯加州紧挨着,内布拉斯加州的电力是政府部门供应的。内布拉斯加州的电力公司从银行贷款可以抵税,他们请通用电气来建电厂,他们借债的利率大约是 3%。政府开办的大型电力公司,连傻子都能当老总。
我们在爱荷华州的电力公司由格雷格·阿贝尔负责经营,在他的领导之下,我们收取的电费远远低于一河之隔的内布拉斯加州电力公司,也低于爱荷华州的其他公司。我们在爱荷华州的电力公司是一家值得信赖的公司,它稳定地提供能源,我愿意投资这样的公司。
爱荷华州 50% 的能源供应来自风能。农场主愿意让电力公司在他们的玉米地上安装风力发电机。我们悄无声息地在爱荷华州掀起了一场革命。监管机构、客户,所有人都喜欢我们。我敬佩这样的公司、这样的人,伯克希尔旗下有很多这样的公司、很多这样的人。
问56:查理,请问您认为,您和沃伦会给我们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?给后人带来什么影响?不只是投资方面的,还包括思想。
芒格:我们已经产生了一些影响,然而,学校里还是在教有效市场理论。老派思想食古不化。我需要说一句,有效市场理论总的来说是正确的,我们批判的是所有人都信奉的强式有效市场理论。
这个理论认为,战胜市场绝无可能,不承认极少数人可以战胜市场。这个理论认为,市场的有效是绝对的有效,像物理学理论一样。我称之为“物理学妒忌”。
金融学术界有批人,他们特别想把金融学搞得和物理学一样。非要拿物理学理论来解释股市,纯属有病。股市中的情景如同橄榄球赛场上的乌合之众,无法完全用物理学理论解释。
问57:查理,您改变了沃伦,让他从本·格雷厄姆式投资转向更关注公司的质地。那么,沃伦是否也影响了您的思想,促成了您的哪些改变?
芒格:我对沃伦的改变没人们想得那么大。即使没有我,沃伦自己一样能转过弯来。只不过是,我可能让沃伦早明白了几个月而已。沃伦自己也能悟出来,他早期的那套方法做不大。
问58:查理,经常听您讲您的爷爷,但是您很少讲您的父亲阿尔弗雷德·芒格 (Alfred Munger)。能说一说,您父亲对您的影响吗?
芒格:我特别敬爱我父亲。与我父亲相比,我爷爷更有自制力。我父亲是位律师,收入还算丰厚。买了房子、买了保险之后,我父亲就把钱花在他自己想花的地方。
我爷爷总是把钱很仔细地存起来。后来,大萧条发生的时候,我爷爷用他多年的积蓄救了一大家子的人。所以说,我在和投资者聊天的时候,总是讲我爷爷讲得比较多。
问59:您设立了阿尔弗雷德·芒格基金会,请问这个基金会都做些什么?
芒格:这个基金会是为了纪念我父亲设立的。我不打算在我去世之前把这个基金会里的所有钱都捐了。这个基金会里的钱也不多。
问60:您计划将这个基金会的钱用于哪些慈善事业?
芒格:我爱往哪儿捐就往哪儿捐,我不问别人我该怎么做。